或者

窗外的雨已经下了三天。老张坐在藤椅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，陶瓷表面那道细小的裂纹像是某种隐喻。或者，他想，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星期三下午。

一、选择的重量

十年前那个分岔路口至今仍在梦里反复出现。柏油马路在烈日下融化出黏稠的阴影，左手边是去省城的长途汽车站，右手边通往镇政府的青灰色办公楼。或者当时该选左边？老张啜了口凉掉的龙井，茶叶在杯底竖成诡异的十字。

隔壁李婶的收音机突然响起梆子戏，尖锐的唱腔刺破雨幕。老张想起自己收集的七百二十一张戏票，它们被压在五斗橱最底层，票根上的日期连起来，恰好是儿子从出生到离家求学的完整年表。或者该把这些送给博物馆？他随即被这个念头逗笑了。

二、平行世界的倒影

便利店冷藏柜的玻璃映出三张相似又不同的脸。穿职业装的女子正在比较两种酸奶的保质期，她的指甲油掉了一小块，像地图上被抹去的岛屿。或者选蓝莓味更好？她突然想起大学室友总说黄桃味像童年发烧时喝的药水。

收银台前的学生把硬币排成星座图案。"要塑料袋吗？"收银员问。或者该坚持环保理念？他盯着柜台上凝结的水珠，想起上周在纪录片里看到的信天翁尸体，胃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塑料片。

三、时间的岔路口

急诊室的红灯总让人联想到末班地铁。护士小周攥着两张CT片，黑白影像里两处阴影正在玩捉迷藏。或者该建议再做次增强扫描？她转头看窗外，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树突状的轨迹，像某次神经外科手术时见过的脑血管造影。

走廊长椅上，穿校服的女孩正用橡皮擦修改作文。铅笔屑簌簌落下，在"父亲"两个字周围堆出环形山。"或者换个开头更好..."她突然停住，橡皮擦在纸面擦出个半透明的月亮。

四、不确定性的浪漫

旧书店的樟脑味里藏着无数个"或者"。某本《天体物理学概论》的扉页上，钢笔字写着"送给可能成为科研家的你"，落款日期是登月那年。或者这本书本该出现在另一个人的书架上？店主扶正老花镜，发现书页间夹着片风干的枫叶。

黄昏的光线斜斜切过货架，把《百年孤独》和《家庭医学百科》钉在同个光斑里。穿毛呢大衣的顾客同时拿起两本书，他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两个模糊的轮廓。或者该建议他两本都买？店主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见过的探戈舞者。

雨停了。老张发现茶杯里的裂纹其实是道反光。或者明天该去修修房顶的漏水？他轻轻摇晃茶杯，茶叶组成的十字突然散开，像某个被放弃的人生计划。